失落的白桦林（16）

上世紀末，會展經濟開始在中國蓬勃發展。早在中國計劃經濟時期，廣州就已經舉辦過展览會，也就是廣爲人知的廣交會。後來哈爾滨也開始籌劃辦展，於是有了中國哈爾滨國際經濟貿易洽谈會，简稱“哈洽會”。

 

展會是爲企業提供合作機會，爲企業尋找商機搭建平台。辦展览本來是利國利民的好事。但是，再好的東西，一旦落到某些人手里，肯定會慣壞妳。就像傳銷，在歐美是很正常的營銷模式，到了中國就被骗子糟蹋了。哈洽會也是如此。該省已爲各城市設定了目標，要求它們今年的合同金額比去年增加一個百分比。但有些城市沒有那麼多大型企業簽約，只好造假。

 

這幾天，貝利外貿局正在爲今年沒有完成省里下達的指標而頭疼。外貿局局長傅永祥和副局長鄭強商量，是否可以找幾家企業簽幾份假合同，蒙混過關。反正合同簽了之後就沒人問了。鄭強低頭沈思，他想到了徐飛。他和徐飛是多年的好朋友。他知道徐飛在俄國認識很多人，應該可以聯係中國的企業簽订合同。鄭強拍著胸脯說:“放心吧，傅主任，我請客！”

 

傅主任這次終於落地了。妳知道，他已經爲此擔心好幾天了。當鄭強同意後，他笑著說道，“那就有勞鄭主任了。妳可以直接要相關费用，我等會簽字。”外貿局兩位局長的姓氏很有意思。官姓傅，副姓鄭。有時候外面也有人來找導演，經常讓人懷疑他到底是找鄭還是找導演。有時候局里的人問“妳找鄭副局長還是局長？”讓人一頭霧水。

 

鄭強找到徐飛，說今年的簽約金額要達到5000萬。徐飛說，我可以邀請兩個俄羅斯企業家在哈洽會上簽約，但他沒有那麼多土地。按照他的土地面積，承包額只能達到一千萬。鄭強說沒關係。他可以和中國簽五年的合作合同。這還不夠赚5000萬吗？反正第二年是否繼續合作就不查了。徐飛說妳還是很有想法的。

 

哈洽會開幕前兩天，鄭強已經開著兩輛車在绥芬河大門口等著了。俄羅斯方面，一大早，费德爾、伊萬·尼古拉耶維奇和亞歷山大分別驅車前往费德爾的農場。他們來迎接軍隊。最初，貝利市政府有一個翻译，但徐飛不想用它。對他來說在軍隊里使用更容易。正好劉華強也要回國，於是劉華強、於君、亞歷山大一輛車，费德爾和伊萬·尼古拉耶維奇一輛車，兩輛車一起向鄉下開去。

 

通關很順利。將近中午，於君等人在绥芬河與等候他們的徐飛等人會合。徐飛通過於君介紹了雙方的領導同誌..後來，一行人乘車去市里吃午饭。

 

一行九人來到一家大酒店。鄭強點了十二道菜。雖然沒有海鮮螃蟹，但也是一片酒肉海洋，杯盤羅列。鄭強首先代表貝利外貿局對三位外國客人表示熱烈歡迎，並希望他們在展會期間與中國合作企業達成協議，共創輝煌。最後，他祝外賓在中國吃得好，玩得開心。隨後，三位外賓各自祝酒，無非是感谢中方的熱情款待，歡迎中國領導人到俄羅斯訪問洽谈，並表示自己和自己的公司一定要爲促進中俄進一步合作盡一份力。

 

說了這麼多，剩下的工作就是吃喝了。俄羅斯人有喝酒的習慣。他們很少小口啜饮，通常喝一杯就幹了。伊萬·尼古拉耶維奇老了。他只喝了一點白酒。费德爾和亞歷山大每人喝了三杯白酒，加起來有七兩多。他們的脸一點都沒變。

 

這是法伊德爾第一次來中國用筷子吃饭。不過，他的筷子還行，每次都沒空過。他們特別喜歡吃锅包肉，吃起來甜甜的，微酸，外酥里嫩，非常好吃。

 

對於第一次用筷子的人來說，粉條夾起來有點困難。不過，法伊德爾喜歡吃粉條。只要那盤炖鷄粉條背對著他，他就會把桌子轉過來，伸出筷子夾一绺粉條放在自己的盤子里，然後細細品嘗。然而，與中國人不同，他不吃噪音。他不開口，把粉丝吸進嘴里。而是用筷子一根一根往嘴里送粉條，然後在嘴里細細咀嚼，以免發出不雅的聲音。

 

饭後，鄭強看到時間不早了，於是做了總結發言，然後大家出發去哈爾滨。鄭強、於君、劉華強和亞歷山大共乘一輛車；徐飛、费德爾和伊萬·尼古拉耶維奇共乘一輛車。徐飛認識幾個简單的俄语單詞，而伊萬·尼古拉耶維奇認識幾個简單的中文單詞，所以他們可以進行简單的交流，從而爲亞歷山大省去了翻译。

 

這是黑龍江省的好季節。301國道修好不久，司機技術熟練，坐在車里很舒服。車外陽光明媚，路兩邊的山很美，地里的莊稼長勢喜人，是一道很棒的風景。亞歷山大一邊欣賞窗外的風景，一邊稱赞中國改革開放取得的成就。經過於君的翻译，鄭強感到沾沾自喜。

 

車輛到達哈爾滨時，燈已經亮了。哈爾滨雖然不是中國的一線城市，但在俄羅斯人眼中卻舉足輕重，這大概是因爲上世紀初大批俄羅斯貴族逃到了這里。

 

一行人直接來到貝利市省府。有人一直在門前等著。驻省辦的廖主任把當事人等人帶到二樓，先給他們分配了一個房間，讓他們休息一下，並告訴他們饭局20分鍾後開始。

 

於君和亞歷山大被分到一個房間。他們简單地洗了把脸，整理了一下衣服，然後在牀上睡了一會兒。

 

晚宴在七點鍾開始。於君一行，加上驻省辦事處的同誌，一共十二個人。十六個菜擺滿了大餐桌，六個凉，十個熱，讓费德爾的眼睛都晕了。

 

就地位而言，鄭強仍然是這里最重要的東西。於是，他率先舉起了酒杯。只聽他清了清嗓子，然後說道:

 

“經過下午的長途跋涉，我們終於到家了。雖然我們還沒到貝利，但省辦事處就像是我們國家在外國的大使馆。這是我們的地盤。哈洽會將於後天開幕。明天，我希望從國外來的貴賓們能好好休息。當然，如果妳有興趣，可以教翻译帶上它，四處逛逛，欣賞哈爾滨的風景。來，同誌們，請爲我們成功簽約幹杯！”

 

每個人都舉起酒杯，然後一饮而盡。

 

第二杯酒是徐飛端來的。他說:

 

“我很高興在中國剛剛對俄羅斯開放時認識伊萬·尼古拉耶維奇，並與他的公司有密切的經貿合作。後來，我通過伊萬·尼古拉耶維奇認識了费德爾先生。這次以黑龍江省政府舉辦哈洽會爲契機，簽下五年總投資5000萬元的大項目，對興凯區和貝利市來說都是一件大好事。在此，祝三位外賓在哈爾滨抓住商機，未來大有作爲！”說完，大家舉起酒杯，互相示意，又一饮而盡。

 

作爲對中方接待的熱情感谢，法伊德爾代表俄方祝酒。聽他說:

 

“中俄友谊源遠流長。早在斯大林和毛泽東之間，雙方就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。中國成立後，蘇聯向中國提供了全方位的援助。要知道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前，中國是一個不摺不扣的農業國。爲了幫助中國走向工業化，蘇聯向中國提供了全方位的援助，從而使中國迅速走向工業化。英國用了50年時間從農業國過渡到工業國；德國用了35年；蘇聯用了20年時間；中國只用了五年。這與蘇聯的全方位援助是分不開的。雖然兩國關係走過彎路，但我們仍然是緊密的戰略夥伴關係。爲了中俄世代友好，爲了我們之間的進一步合作，幹杯！”

 

於君翻译完這段話後，每個人都舉起酒杯，喝幹了杯中的每一滴酒。

 

接下來，妳們其他人也或多或少依次發言。經過一個颠簸的下午，大家都有點饿了。所以，說話間，大家都沒少吃菜。

 

大家見亞歷山大不愛說話，除了於軍沒人能和他交流，於是，大家依次舉杯，示意他一起喝。亞歷山大年輕力壯，當然不怕。一連喝了幾杯酒後，他渐渐感到疲倦了。

 

這時，他開始說話了。他先是谈到小時候被身邊的俄羅斯男生欺負，然後谈到長大後喝酒。他說他曾經喝了兩瓶白酒，但頭腦依然清醒。大家發現，他越說，舌頭越硬，脸也渐渐有了颜色。有些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，我們就等著看以後能出什麼笑話吧。

 

劉華強是邪惡的。他舉起酒杯，對亞歷山大說:“我的家鄉住著很多朝鮮人。他們非常勤勞善良。我喜歡和韩國同胞打交道。希望妳有機會去我的家鄉，看看那里的朝鮮族同胞是怎麼生活的。來，我們喝酒！”

 

亞歷山大連連說好，一邊說好一邊點頭感谢劉華強。但是當那杯酒掉下的時候，他再也堅持不住，癱倒在桌子上。徐飛正忙著教於君幫助亞歷山大回到他的房間休息。其餘的人喝得差不多了，於是鄭強舉起一杯結束语，大家在笑聲中分手。

 

第二天早饭後，徐飛把於君叫到自己的房間。他拿出兩份合同，一份是要和法伊德爾簽订的在興凯區投資種田的合同，一份是要和亞歷山大簽订的從俄羅斯進口化肥的合同。於君說，他想找一個安静的地方工作，但徐飛教他要隨意，只是在天黑前打印出翻译好的合同。

 

於君是最熟悉學府書店的地區。每次路過哈爾滨，如果時間允許，他都會去那里好好逛一逛，因爲這個書城到處都是書，而且毗鄰黑龍江大學，學習氛圍好，書香濃鬱。於君收拾好材料，叫了一輛出租車，直奔學府路。

 

三條街到了學府，於君下了車。這里還是和過去一樣，從南到北，人流不斷。因爲離高校比較近，邊上還有服裝城，所以這一帶人流比較密集。他找到一家印刷公司，問工作人員會不會俄语，就坐下來翻译，教打字員打字。

 

合同不難，都是常見的規章製度，這些東西早在上學的時候部隊就掌握了。再加上這幾年在國外的實践，這些内容對他來說難度就更小了。於君只是在心里笑。這不是八路軍糊弄共產黨吗？簽一些假合同，但是不履行。讓俄羅斯人去旅游，吃喝娱樂，真是勞民傷財！

 

中午，於君已經完成了任務。他離開印刷廠，找了份小吃，點了兩個小菜和一大杯生啤酒，自己倒了。哈爾滨的生啤酒是這座城市的一張名片。炎炎夏日，三五好友選了個陰凉的地方，圍著桌子坐著，要了幾個小菜，邊品酒邊聊生活。真是福氣！

 

雖然於君今天只是一個人喝酒，但他已經在另一個國家生活了很長時間，並回到中國一段時間。環境變了，饮食變了，他的心情自然也變了。勞務組里條件比較艱苦，平日也沒什麼好吃的。這幾天藉此機會治胃也是一大樂事。想到這里，於君接連喝了幾大口。

 

吃完饭再看還早。於君不想馬上回酒店。他想去參觀大學書城。來到書城，看到書城規模擴大了，暢銷書、外文文獻、計算機書籍、文學書籍、社科書籍等等分類擺放，讓人目不暇接。

 

於君來到這個地區賣地圖。他想找一張俄羅斯地圖，熟悉一下俄羅斯的行政區劃。我看見一男一女站在書架前。男的吊骨鬆，女的飘忽不定。於君不禁獃了。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和女人。只見那女子手里拿著一張中國地圖，指著一只鷄的頭和鷄的背說:“這片領土本來是中國的，後來被俄國佔領了。蒋公實在不該貿然劃界，把一條大好河山交給別人。”

 

那人笑著摇摇頭，道:“賢妻未聞古人，百姓不知聖人持天下之理。”聖人以仁義管理天下，百姓不知。害其身，非仁；害其家，不仁；害其國，非仁；害天下是不厚道的；害其子孫，然後爲善。“說出來？薑公此舉，害人不浅。”

 

女人緊鎖雙眉。男人笑了笑，拍拍她的背說:“我們回家跟妳解释吧。”說著，兩人離開了。

 

於君稀里糊塗地聽著。他目送他們離開，只聽見男方叫女方“沒什麼”，女方叫男方“孩子缺乏”。手牽著手，他們渐渐消失在人流中。

 

於君轉過身，繼續在書架上尋找俄國地圖。最終，中國地圖出版社出版的《世界各國地圖》赢得了他的青睐。